談見證——受死基督的默然無聲（約翰福音十九23-37）
文：Luke Wu
耶穌被釘十字架
23士兵把耶穌釘在十字架上以後，把他的衣服拿來分為四份，每人一份。他們又拿他的內衣，這件內衣沒有縫，是上下一片織成的。24他們就彼此說：「我們不要撕開，我們抽籤，看是誰的。」這要應驗經上的話說：
「他們分了我的外衣，
為我的內衣抽籤。」
士兵果然做了這些事。 25站在耶穌十字架旁邊的，有他的母親、姨母、革羅罷的妻子馬利亞，和抹大拉的馬利亞。26耶穌見母親和他所愛的那門徒站在旁邊，就對母親說：「母親，看，你的兒子！」27又對那門徒說：「看，你的母親！」從那刻起，那門徒就接她到自己家裏去了。
耶穌之死
28這事以後，耶穌知道各樣的事已經成了，為使經上的話應驗，就說：「我渴了。」29有一個盛滿了醋的罐子放在那裏，他們就拿海綿蘸滿了醋，綁在牛膝草上，送到他嘴邊。30耶穌嘗了那醋，說：「成了！」就低下頭，斷了氣。
耶穌的肋旁被刺
31因為這日是預備日，又因為那安息日是個大日子，猶太人就來求彼拉多叫人打斷他們的腿，把他們搬走，免得屍首在安息日留在十字架上。32於是士兵來，把第一個人的腿，和與耶穌同釘的另一個人的腿，都打斷了。33當他們來到耶穌那裏，見他已經死了，就沒有打斷他的腿。34然而有一個士兵拿槍扎他的肋旁，立刻有血和水流出來。35看見這事的人作了見證—他的見證是真的，他知道自己所說的是真的—好讓你們也信。36這些事發生，為要應驗經上的話：「他的骨頭一根也不可折斷。」37另有經文也說：「他們要仰望自己所扎的人。」
由Good Friday說起
受苦節，從前想不透為何會是英文會譯做Good Friday，默想主耶穌被世人無情地釘在十字架、死前受盡凌辱，甚至耶穌連呼喊為何上帝要離棄衪（太廿七46），試問Good在那裡？
或許我們太習以為常地看耶穌的受死與復活該是同一組詞匯，受死只是復活的前奏，像創作故事必有先抑後揚，主角要跌宕一番才襯托結局的高潮，我們知道耶穌在三天後必定會得勝復活，因而即使耶穌死了，從結果論上這仍是好的，因為最終結果是好的。但可真的如此？
約翰福音十九章23-37節講述耶穌受苦為要應驗四段舊約「經上的話」（在這文不詳論探討），字面上像是一種後設預定論式告訴讀者，耶穌死前被人兵丁分衣服、渴了被餵醋，到死後被槍扎衪的肋旁、沒有折斷骨頭，都是一個個預定應驗的過程，因為耶穌是要來復活的主，彷彿愈是加強衪受死的悲劇性，愈能反映衪在復活時的大能。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往往太快讓我們把焦點放在耶穌復活的盼望，而忽視了直視耶穌悄然死去的沉默與絕望，而兩者正是一體兩面。不理解當時耶穌受死的絕望，我們其實根本不會明白耶穌復活的盼望。
基督的沉默、離去
當我默想代入當時站在十字架旁門徒、家人、婦女的心境(25-26節)，看著耶穌死前受愚弄、受凌辱，死後還被士兵加以用槍加以扎插，我看著一滴一滴下來的血和水，看著掛著十字木頭上那副熟悉又陌生的屍體一言不發。我呆怔怔的默然無聲、良久說不出話來，心中只有無盡的不解和困惑。
「主呀、拉比呀！！！
你不是那位曾以水變酒、徒手以五餅二魚餵飽五千人、連風浪也被你平息了的主嗎？為何會變成這樣？！！！
前幾天你騎著騾駒進入耶路撒冷城，不是要來作王嗎？你不是要來復興以色列國嗎？為何會變成這樣？！！！
如果你只是這樣默然無聲的死去，那我在這些年來跟隨你是為了甚麼？我究竟是在做甚麼？我還有什麼可以宣講？我還可以作什麼見證？
真可笑，難道我要跟別人說袮很多的神蹟，但都頭來你卻與兩名罪犯一起受盡屈辱般死在十字架上，別人還會相信這個荒謬的笑話嗎？
對，這真是荒謬！不可能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
在看完電影《沉默》後，對「見證」的本身又有多一點想法。
《沉默》的故事中彷彿告訴我們殉道、死了，這個抉擇是很容易，也是一個好正路很好的見證，像戲中為救村民而溺死的Garupe神父般。然而，生存下去才是真正的要嘗的苦杯、要背負的十字架。主角Rodrigues神父在整套劇不斷掙扎希望堅守信仰、不受日本政府的威迫利誘而堅決不「踏繪」、不棄教，日本政府為脅迫神父，若Rodrigues不棄教便會逐個殺害信賴他的日本天主教徒村民，最後Rodrigues服從了，並以一個離教者的身份去渡過餘生。很多朋友看畢戲都覺得自己都會很快選擇踐踏耶穌像而棄教，既可救身邊的村民、又免卻受苦迫害的麻煩和痛苦。我也是這樣想，只是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是生怕自己若是領受上帝召命、有著聖職去事奉的人，甚至有人因仰望自己的見證而得到盼望，像日本國內的天主教村民在地下堅持信仰多年，終於等到Rodrigues和Garupe神父們去牧養他們，他們甚至寧願慷慨就義都不肯放棄信仰。若我棄教的話（縱然動機可能是為救一班受迫害村民的生命），我其實是作出一個什麼的見證？會否有人聽到神職人員叛教而「絆倒小子」、令更多天主教徒離教？Rodrigues神父叛教後的幾十年餘生都被日本政府監視，終生不能宣講基督，甚至被迫要寫一些論證基督教是偽誤的書籍，出街時被孩童們加以恥笑、更恥笑一直信奉的基督。這種掙扎，令我覺得殉道的死遠比生存下忍受的屈辱幸福，因為我不用背負一個活生生成為一個壞見證的責任、也不用過一種失去信仰核心、自我召命價值完全崩潰的生命。
從符號到真實的基督
然而，當我默想掛著十字架上基督的屍體，我彷彿明白什麼是衪所喜悅的見證。衪本人的死已經對我們的所認知的見證已經作出一個最大的顛覆！面對淌血的耶穌，我們沉默無言，因我們一直只懂宣講衪如何大能拯救、行神蹟奇事的見證。面對基督的死亡，我們完全失去了話語的能力。其實我們一直也不認識基督，不懂得為衪作見證，甚至不相信基督。可能我們只是相信一些「符號」，衪登山變像、衪以水變酒、衪平靜風浪，我們靠賴這些符號來定義我們的信，以為我們一直要傳揚直到地極，就是這些美好的見證。沒有這些符號，基督在我們心中其實可能只是一文不值。
衪的死正是挑戰我們一直以來對信仰的信！若然基督自己也不怕有「衰到貼地」的見證，我們還怕甚麼？基督甚至邀請我們以衪悄然無聲的死作衪的見證，要求我們把所信的符號蛻變、昇華，破除我們一直信賴的符號、破除我們一直以符號建構出來的自我形像與美好見證、破除我們認為基督徒的見證會影響他人所信的責任。破除一切我執，始發現一念澄明，經歷信心的跳躍後（leap of faith），我們明白衪無處不是見證。即使神父棄教後，如果我們相信我們傳揚的基督是真實，即使懸掛在十字架上的基督默然無聲；即使我們感到默然無聲、無話可傳；即使我們失去了神父/事奉者的身份，我們仍是在傳揚衪、見證衪、倚靠衪。我們誠然知道三天後的復活是我們最大的盼望，但即使今天我們不知道衪在何時何地復活，只知道衪的死去，無盡的苦難看似沒完沒了，我們仍敢於宣揚這位受死基督的作為。這個Friday，原是Good的。
或許我們今天看見院校團契事工的停滯不前、人數下滑、難以「接莊」，又或返完院校團契的人難以在教會生存，我們的確不知還有甚麼對基督的見證可傳。
盼望這份對受死基督的信心，使我們需要忍受在多少靈程的黑夜，感受多少次在上帝的掩面沉默與不幫助，如何仍然屹立不摧毀。我自己也是個小信的人，不知怎樣做，求主幫助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