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的自由

終極的自由

文:Naomi


「不自由」對我來講,從來都是一個很陌生的概念。小時候,我不會覺得不自由,因為我能吃自己喜歡的麥當勞餐,學自己喜歡的樂器,交自己喜歡的朋友,考自己喜歡的分數。大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不自由,因為至少在香港我們還可以上街遊行,可以信我們所選的信仰,可以寫我們顛覆的見解,對比起鄰近封閉國家的國民算是幸運得多。

可是人越大,就越會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裡很不自由。原來這個世界每分每秒都有無聲無色的操控在發生。教育制度、家庭成長、社會價值、性格特質。以前享受的那種自由空間,在瞬間全都幻滅了。一直活在那些限制下的我,成了個怎樣的人,真的不由得我選擇。

既然如此,我還要選擇怎樣去活嗎?我既然發現了關於我的「真相」,看到我一直所承受的「暴力」,走出了我的「迷宮」,現在的我就沒有選擇了,還可以做什麼呢?這種不自由的力量,巨大得能逼人走上絕路。

因此,我走上了那叫哲學與神學的路。

在這路上,我先碰到Foucault。他繪聲繪色的描述社會這個「大監獄」,一度使我著迷,但當我問及自由和選擇時,他覺得他已經講了很多了,我理應知道,回去自己慢慢想,他不會再說了。

道別後我遊蕩了好一會,直至最近,我碰上Camus,喊著「面對這個世界的荒繆,盡用你當下的自由,在生活的每分每秒中尋找滿足吧!」這個世界有無意義不重要,最緊要是活在當下,活在荒繆的催逼之下,在當下作出自由的決定。可是荒繆真的能幫助我做正確的決定嗎?任憑這個世界如何重重複複無始無終荒繆至極,我仍相信這世間有方向有意義有真愛!看著單純、固執的我,他搖搖頭,繼續去享受他這刻無謂的勞碌。

我走到樹蔭下歇息,旁邊坐著Satre和Heidegger,我也和他們聊了幾句,他們讓我猛然醒覺我是有終極自由的!縱使我以為我沒有選擇而不作任何選擇,但這也是一個改變世界的抉擇。只要我一刻仍生存,我仍被賦予一切的選擇權。打開眼睛,看看擺在你面前的可能性吧。噢,我看到了,興奮了一會,下定決心從此要有責任地好好活。但轉過頭,我卻不覺得比以前自由,也不就是跟從前在麥當勞裡點餐一樣嗎?也是有很多選擇啊。只是自由再大也無法令這個世界的不自由從此消失。我仍是活在身為人的眾多限制之中。

在我陷入苦惱之時,忽然耶穌迎面過來,說:「跟我黎啦。」

他與我一樣,作為人,活在「不自由」中,他卻沒有與這「不自由」對抗。他沒有為了對抗自身和環境的「不自由」,而不斷做神蹟,來顯出他「凡事都能做」的自由,來挽救每日都睇唔過眼的事情。要是這樣,他在地上的日子必定盡是酸溜溜的怨怒。

不,反之,能做的他不做。他大可在曠野將石頭變成餅,暫且充飢,在魔鬼來之前無人會知。他大可在殿頂上跳下去而無恙,因為他確為神的兒子。他大可在祭司長、文士、彼拉多面前,施展神技,隨便一招都足以助他逃過十架的煎熬。但,他沒有。

我沒有感受過比這更大的自由。

所以,假如有一天你發現這自由臨到你身上,使你也能在「不自由」中選擇了自由,「讀過哲學的到底能不能持守信仰」、「經歷過院校團契的到底能不能返教會」、「黃絲到底能不能返建制教會」、「讀過神學的到底能不能與未讀過神學的人討論信仰」諸如此類的問題亦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困擾你。皆因在「不自由」中,你已自由地背上了你的十字架,像昔日耶穌道成了肉身,在自由中選擇了「不自由」,在最痛苦難熬的十字架上,彰顯了最大的愛與自由。

 

寫於2017年4月9日,棕枝主日,念基督為我們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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