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佛系團職? ── 從職場神學看團契職員的行政工作與信仰實踐
文:Martin Ho(香港公開大學學生會基督徒團契學生)
前言
今天我要講論的主題是團契職員處理校務及行政日常。事實上,團契作為一個學會,少不免有學會的「特徴」,正如教會也有一間「企業」的特徴。
所謂「大教會主義」與規模經濟 (economics of scales) 的理論多有相似,意思都圍繞著人力資源的集中能提升企業的生產效能,從而提升競爭力;換言之教會增長給人感覺是追求聚會人數的增加,從而提升傳福音的效能。
請留意,聚會人數與大使命之間的關係。我不認為聚會人數多就代表信徒群體有「生命力」,能夠見證基督,也未免有點成功神學。今天我的講論是要指出,作為團契職員,我們應該怎樣看待「校方」、「學生會」和「Soc界」(學生組織之間的交際網絡),以致其他大專院校群體。筆者欲以「職場神學」(marketplace Theology) 作為引子,藉以反思今天的院校團契職員們,可以怎樣在校園此個「職場」𥚃見證基督。
校園也是一個職場
我們必須明白校園本身也是一個職場,信徒身處的生活世界(live world)𥚃絕大多數都是未信者。根據2016年政府的數據顯示,香港有48至70萬名基督教徒、38萬名天主教徒(旅遊發展局,2016),教內估計最高約為70至100萬(香港教會更新運動,2014)。換言之,每十個港人當中,大概便有一人是主內肢體。若是細心觀察一下我們身邊的親朋戚友,或許當中有不少「隱性基督徒」,他們因不同原因曾經認識信仰,後來因不同經歷而離開教會,沒有信仰生活,與上主沒有任何關係。對這些信心軟弱的「佛系基督徒」而言,既然不參加教會聚會、不作奉獻、不禱告、不靈修、不事奉、時候到了便自然能上天堂(MJ CREATION, 2018),那為何要辛苦地在職場作見證呢?在未信者是絕對多數的生活世界裡,作主門徒的團職們在校園𥚃如何見證基督呢?
對踏入職場的新鮮人而言,他們在尋索人生召命的同時,也在調整自己適應職場文化。職場神學的主張者藉此機會教導信徒「活出使命人生」(life as mission) ,在職場中堅守真理的同時,也活出信仰的自由,見證基督。張國棟(2005)以三點歸納了流行的「職場神學」常見要點:俗世工作有神聖意義,聖俗不可二分;無牆教會,這是聖俗不二分其中一個詮釋;倫理方面的處境性反省,這包括某些人喜歡談的智慧處事手法。
筆者認識不少肢體曾經參與校園服侍,他們知道不應當一個「佛系信徒」,自己卻不經意地成了一個「佛系團職」。不交際聯絡、不關心校政、不參與學生事務、不屑做行政,時候到了校方自然關心團契,團契自然能夠發展和增長。團職們心底𥚃已經把其職責聖俗二分了。籌辦週會、帶領敬拜、處理肢體關係是「聖職」,處理校務、行政管理、與其他學生或校方交際應酬都是「俗職」,是屬世的工作,或是儘管不願意但仍要肩負的責任。
沒有聖俗二分的服侍
筆者自二零一五年進入院校團契,從學生福音運動的角度批判信仰與生活割離、屬靈對屬世對立的聲音不絕於耳,所以熱心校園事工的弟兄姊妹,其實也值得針對聖俗二分作批判。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對問題的分析及解決方法的建議,是否有超越前人。郭鴻標(2006)認為:其實近期聖俗二分的言論,指教會只重崇拜的教會聚合(Gathered Church),而忽略平日分散的教會(Scattered Church)。校園本身也是一個職場,校園裡的職員和教員都是「受薪」的。他們在校園工作,我們在校園學習,他們在校園的年日可長可短,有的一年半載便約滿離開,有的大半輩子都在校園渡過。校園是一個職場與學校的結合體,若論到福音在校園的遍傳,便不能用一個單一的角度來理解。事實上,信徒身處的職場也是一個分散的教會(Scattered Church),對處於校園的信徒而言,校園裡的同學、老師和職員都可以是見證基督的對象。
作為一個前團職,我見證著一代又一代的學生接下學生福音運動的棒。學生福音運動的本意就離不開「學生」和「福音」。若我們同意院校團契的存在,是要興起一代又一代的大專信徒經歷被福音轉化,一同在校園𥚃為主作工和作見證的話,學生福音運動的持分者就不止於今天的學生,也關乎老師、職員和校友。職員們作為團契的管家,團職們往往希望有更多的人參加團契。然而環顧各院校團契,很難時平均出席的聚會人數都有減無增。是事工不足嗎?是牧養工作不夠埋身嗎?是相交太過表面嗎?校方和學生會對團契的行政又有不同的規範,甚至我們看來是一種「干預」。結果團契們選擇了先安內而後外,活於以基督徒為主的生活世界𥚃,抗拒於不信者交流,又不明白別人為何對信仰反感。有些信徒以「耶L」自稱,對教會管治多有不滿,認為傳統的信仰生活過於離地(或者太膠)。
校園工作的處境性反思
筆者聽過一些學校職員表示團契的莊員好像都比較膠、很難溝通。這些學校職員的想法或許也代表了一部分未信者對基督徒的看法,就是作繭自縛和墨守成規,處事不夠圓滑和靈活變通,然後盲目地向未信者硬消「福音」,有如今天健身中心會藉的市場營銷策略(marketing strategy),有論者指今天福音派教會在傳福音的進路上走向功利化,注重技術性層面考慮,諸如場景、氣氛、有多少人決志、能帶多少人返教會等,而非佈道內容的質素,其中不乏為了叫人信主搬出一大堆證據,卻無視那些證據背後的合理性和真確性(最典型的例子是影音使團所舉辦「方舟不是神話」佈道會),違背了傳福音是為了見證真理的精神,簡言之就是為求別人信主而不擇手段。(張毅勤,2010)這些都叫基督徒的形象和評價停留在一個相對負面印象而且難以磨滅。
團契職員就成為了基督的在校園中最前線的見證者。在校園內團契是鮮有富宗教色彩的學生組織,當筆者當團職時跟其他學會幹事作自我介紹時便聽到他們說:「你是基督徒那你是不是怎樣怎樣的……」這個標籤是無可避免的,而「以撒讓井」的故事便多有發生,但我們真的不計較其他學會找團契便宜嗎?這是祢的心意嗎?事實上,主耶穌基督沒有要求基督徒無時無刻也要「抵得諗」,反而叫門徒要「靈巧像蛇、馴良像鴿子」(太十16)。筆者所屬的院校設學生事務處,每年要求學會幹事按要求提交不同證明文件,例如團契的收支預算、工作計劃、活動相片等;學生事務處的職員常告訴筆者團契又漏了這樣那樣,使他們勞氣非常。又曾聽到有某院校團契職員表示學生會的幹事對團契有很多不合理要求,例如對會員人數的要求和活動申請的限制,團職們都感覺學生會對團契事務很多制肘,甚至有的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像有血海深仇似的。但聖經卻是叫我們作和平之子,要竭力與人和睦(林後五18-20),這些處境性的反思其實也是預嚐了基督徒在職場的堅守主訓和見證基督的困難。
建立無牆的院校團契
所以,引用職場神學的模式來分析今天院校團契的行政工作就給了我們新的洞見:團契除了是聚合的也是分散。正如基督叫信徒聚合原是為了分散一樣。中國神學研究院神學科副教授雷競業博士(2017)指出,在創世記上主給予亞當的使命是耕耘土地,工作原應是與神同工的享受,而非擔子,並且把勞碌的成果獻給神。(創一28)「職場是我們的園地,有甘有苦,要征服罪與惡的戰場。」(雷競業博士,2017)他指,在職場上難免有心情起伏,信徒可視為屬靈操練,且在其中經驗神救贖的過程。他勉勵信徒不要少看自己所作的事,因為福音的本義是活出神國的生命,亦即要令政權、社會和文化得到轉化,「我們作的事不需要很大,簡單如以笑容平息職場的鬧人文化,影響社會氣氛,已是轉化的一種。」他鼓勵信徒在職場上重新塑造伊甸園,也像亞當,能從手所作的感到喜樂和意義,尋找到生命價值。筆者相信,雷博士的洞見其實不單適用於職場當中,也適用於校園的行政和外務工作上。
1974年洛桑會議(Lausanne Congress)提供了今天職場神學的雛型。雖然會議未有提到職場事工,卻落實了兩項重要事情,其一是社會責任,確認福音佈道和社會政治關懷是基督徒的責任,基督徒應在社會中彰顯救恩轉化的力量,活出整全福音;其二是傳福音與文化間的關係,基督徒必須與所置身的文化緊密連繫,並根據信仰的真理和公義,在文化中堅持道德,服侍別人,教會亦必須致力轉化和豐富所置身的文化,目的是為了上主的榮耀。(李耀坤,2017)換言之職場神學並不是單為職場信徒而設,而是為後現代的福音工作奠新的基礎。在洛桑會議的基礎上,大專基督徒更應在生活中為基督作活見證,顯明福音的轉化不是要「做新事」(we are not making new things),而是為事物賦予新的意義(we are making all things new)。
筆者希望看到一個無牆的團契能在校園當中得到建立。團友們於上學日晚上的聚集(ekklesia)之後,接著是分散(diaspora),然後是再聚集,再分散……。團契有如一所教會是透過其成員存在於校園中,尤其是「平信徒」。昔日把福音帶到整個羅馬帝國的是平信徒。或許有時我們過於執著院校團契作為「聚合的群體」(gathered community),忘記了堂會也是「分散的群體」(scattered community)或「使命群體」(missional community)。(黃宏達,2010)團契的日常牧養事工是供我們「聚合」時裝備信徒之用,這事奉稱為「事奉上的工作」(work of ministry);團契會借用學會的成功經驗來把福音帶進校園的每個角落,所以「團契增長」也是為了實踐大使命。但當信徒「分散」回到其學習生活或處理與校方的行政時,其工作稱為「工作上的事奉」(ministry of work)。(黃宏達,2010)在這些「工作上的事奉」除了是為了糊口,他日能在畢業校找到工作外,也是為了見證基督和實踐大使命。
結語
最後,筆者想藉兩個真人真事改編的故事作結。在某院校團契裡有兩名團職對生活見證有判若天淵的看法。弟兄認為基督徒要在世界作鹽作光,行事為人當與蒙召的恩相稱。因此言語粗俗和性生活開放的同學都不適合與之交朋友,否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影響信徒的體統和形象。團契與學會不同,應專注屬靈生命的工作,無必要的應酬就不必出席,「凡事都可行但不都有益處」,除了學生會的就職典禮外,其他學會的就職典禮就不必出席了。另一名姊妹則認為:基督徒給人刻板印象是因爲自以為是的心態,活於象牙塔之中而沒有與身邊的人和事產生關係。因此,在她的大學生涯中她積極參與不同的學會活動,成為不同學會的幹事,與未信的同學稱兄道弟,說粗口和性話題是大專生活的一新部分。「走堂」亦是大專生的自由,認為不應藉行為來定義自已的靈命如何,吸煙和性行為也是個人的選擇,與說謊和貪心等罪無異。
筆者在此暫時不置可否,因筆者相信讀者們有足夠的智慧去評價他們的生活見證。筆者倒認為我們不要論斷他人,反觀自己的屬靈生命又是否跟兩名主角的故事大同小異呢?雷馬強佐(Vinoth Ramachandra)(2016)在《天國在校園》一書中的指出:我們在帶領門徒時,要讓他們的頭腦歸順主基督。「我們被呼召去服事的大學⋯⋯是一個訓練頭腦的地方。……這是我們的禾場,這是神劃給我們的地界。」我們蒙召是要從基督徒的角度去思索大學裡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們亦被呼召跟所有校園裡的所有人對話,包括本科生、研究生、教員和職員。這些對話的內容是筆者大學課堂內的知識,也關乎校園內的議題。(雷馬強佐,2017,頁91-92)
筆者明白事奉中有很多不願意仍要面對的人和事,但主說祂的軛是容易的,祂的擔子是輕省的(太十一30)。願意我們能見證學生福音運動的棒能薪火相傳,亦明白行政工作當中的屬靈意義,從一個開放持平的角度來明白,為何及如何要在「事奉上的工作」和「工作上的事奉」都要忠心為主擺上。
參考資料
MJ CREATION. (2018)〈佛系基督徒〉,Facebook 專頁帖子,2018年4月9日。擷取自https://www.facebook.com/mj.minijesus/photos/a.320437688030917.72908.320414771366542/1919743268100343/?type=3&theater
李耀坤、辛惠蘭、雷競業(2017)。〈職場神學進路講座.帶着呼召改變文化〉。《基督教週報》,第 2736 期。擷取自http://www.christianweekly.net/2017/ta2028958.htm
香港教會更新運動(2014)。〈2014 香港教會普查簡報摘要〉。《2014 香港教會普查報告》。擷取自https://hkchurch.files.wordpress.com/2015/02/201502062.pdf
胡仕揚(2004)。"Christians in the Marketplace", September 2004(PowerPoint file)。香港基督徒畢業生團契網頁。擷取自http://www.gcf.org.hk/mai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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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毅勤(2010)。〈 回應胡志偉牧師,談「為何基督徒不像樣?」〉。《時代論壇》,2010年8月3日。擷取自http://christiantimes.org.hk/Common/Reader/News/ShowNews.jsp?Nid=60964&Pid=1&Version=0&Cid=150&Charset=big5_hks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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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馬強佐(Vinoth Ramachandra)、賀里戴(Terence Halliday)等著(2016)。《天國在校園》。香港:FES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