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福音的呼喚，既熟悉又彷彿遙遠無比。

在上一篇筆者提到，在傾聽福音中作門徒是學生福音運動的核心，但這似乎是一個悖論。要回應福音，我們必須有生命的空間。但我們能有生命空間的關鍵，卻在於持續不斷地聆聽。我們應如何理解聆聽福音與生命空間二者的弔詭關係？要理解這一切，或許應自一個迷失的生命說起。

這個迷失的生命，不是別人，正是筆者自己。

記得許多年前筆者曾看過一部漫畫，名字和內容都不太記得了，其中卻有一幕畫面深刻地留了下來。這個畫面是一名老師，看著他一位熱衷於藝術，才華橫溢的學生心中的獨白：「少年時無數的夢想與願望，有多少能實現呢？…（我）甚麼時候，才變成以失去光采的雙目（即他自己），回望那段充滿光采與熱情的日子。」這位看著學生輕歎的老師，昔日學生時期也是一位對藝術充滿熱情，滿有才華，被人看好將來能大放異采的學生。但隨著學生時代的結束，走進社會面對各種現實的壓力，他最終卻成為一位只為糊口而雙目不再有光采的老師。

這樣的畫面，隨著筆者自學生時代畢業，工作年資漸長，聆聽不同的生命故事，而一次又一次地造訪。一位曾參與使命承擔營，被挑旺使命感的年輕畢業生，在咖啡店無力地問筆者如何能在老闆不住的奴役下去言說使命。一位被整全使命理念開拓視野的學生，畢業後投身社運，然後看見多年的努力未能帶來改變，卻只是看見一個更加絕望和黑暗的社會到來。一位昔日曾熱衷參與信仰討論，而成家後發現自己的生命已被各樣家庭責任填滿，再無力無暇思考信仰。

多不勝數的故事。昔日充滿光采，言說使命，燃燒激情的年代似乎與我們越來越遠。取而代之，樓價、湊B、轉工、移民、年邁父母的護理似乎更成了相聚間討論的話題。學生時代的激情，是否栽於土淺石頭地的種子，僅為曇花一現的虛火；生活的思慮，錢財的迷惑，把種子（道）擠住的荊棘地──當下現實生活的場域，才更是此刻生命真實的寫照？

毋忘初心。也許我們並沒有忘記。只是，信仰，激情，初心，那些曾經在我們生命中熾熱燃燒的一切，此刻都隨著越發沈重的現實離我們遠去，被冰封在那已經回不去的青春。是那樣地遙遠，以致今天的我們偶爾觸碰，有點熟悉，有點懷念。然而，若然生活，尤其是在這片土地上的生活，離不開高昂的樓價、扭曲的教育制度、令人抑鬱的社會氛圍；那未，這就是我們必須背負的現實。那怕這個現實就是如此壓抑，如此沈重，如此缺乏空間。然而，正正是在背負這一切的「現實」中，讓我們的生命有了重量。或許我們不能再因此任意飛翔，但在我們收起翅膀歸回地面之時，卻學懂了責任。惟獨明白生命沈重之人才能有所背負，而這種承擔，我們稱之為「成長」。我們是在學習背負生命（生活）的沈重中，長大成人。

信仰離不開生活。即或現實沈重，生活壓迫，但信仰惟獨在面對這份重量中，才顯得真實（不「離地」），一如我們的生命。所以，福音的呼喚，並非呼喚我們離開生活，反而呼喚我們迎向生活的艱難，走進苦罪的世界。生活的重量，在此看來就是十架的重量。

「來，跟從我。」原是迎向苦難的的呼喚。這確實是一個十字架，一個認真面對生活，正視苦難的十字架。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在苦罪世界與艱困生活中，持續有空間聆聽福音的呼喚，不致被無望與生活的壓力吞噬？而這又與學生福音運動何干？筆者將於下篇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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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為網路圖片

文：林睿豪（FES大專部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