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受苦者同在
文:湯逸翹 (2015年度「請給我一杯涼水──關懷弱勢群體實習計劃」同學)
是罪人,也是被罪者
《市井‧罪人‧被罪者》說:人在罪面前沒有被分為大眾或是小眾,罪犯的身份在人面前是確實的大眾。只是,就像書中所說的,我們作為被罪者的身份更被主所重視,我們這群大眾──也都是被惡勢力侵犯的一群。不論你是加罪者還是受罪者,也同樣是被罪惡吞噬的被罪者。被罪惡捆綁的我們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痛苦、一樣的期盼著誰來拯救我們。
涼水實習─正生書院
在涼水實習期間,我在基督教正生書院中作服侍,由於我在機構的定位並不是作為同工,乃是作為書院學員,與其他姊妹的身份及工作無異,因此不存在很強的施予者與接受者的二元對立。但事實上,與姊妹相處的過程中,我完全地感受到我與她們的分別。她們曾經都是偏差少年的一群,因而被送到正生這個行為改正中心﹔而我,卻是在香港傳統教育制度下的標準產物──一個大專生。按照社會學的分類,我是屬於社會主流的大眾,她們則是犯了罪的小眾。我走進正生姊妹這個群體時,就像大眾走入了小眾。奇怪的是,在正生這個社會,曾犯罪的她們才是主流,而我則變成了小眾。主流與非主流的意識亦被瓦解。
兩個世界的差異
雖說在正生的環境裡,我們都是在一起的,我們做著無異的工作、我們流著同樣的汗水、我們一起面對惡劣的天氣,但我們的心卻有著天淵之別。我作為涼水的學員只會在正生「居住」一個半月,我進入正生是希望看見這個群體,而在九月我又會再次作為大學生回到校園,正生對我來說是一個體驗和學習。而她們大多數卻是被逼進入正生的,每天絮叨著她們有多想逃離正生,回到男朋友的懷裡,她們的學歷也許只有小學程度,但在她們過往的人生中都有很多不同的歷練,成為她們懷緬抑或是遺憾的過去。我和她們走的路很不同,即使在正生,我們在那刻的體會亦不同。
就像在《無能者的大能》當中盧雲所說的,即使我們在外在的生活有著相同的刻苦、相同的血汗,我和她們內心的體會和經歷也是不同。這一點,在看書前我已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尤記得在一次傾談中,一位姊妹向我訴說她的憂傷與鬱悶,她問︰「你明白我的苦嗎?」此問題在我腦中快速的盤繞一圈,我誠實的回答︰「我不明白,若我說我明白,亦只是欺騙你而已。」是的,我必須承認儘管在我腦中有多麼同情她的過去,我亦無辦法想像、理解、甚至是明白她的苦。那夜,我便開始明白我和她們間的距離,就是我們心中的距離,無論我以多麼謙卑、開放的心去接近,也無法走近。
兩個世界即是一個世界
感謝神的帶領,在實習完結後的整理,我才醒覺也可以說是較真實地明白到盧雲所指的「兩個世界即是一個世界」以及真正認同貧乏者的概念。在正生姊妹中,有一位最叫我難以忘懷,她在正生裡被視為不願從良的壞分子。在一次閒聊中,我問她為何要立志做壞人,她輕描寫地回答說變得強大便可避免被人欺負,細談間她流露出對被同學長時間嚴重欺凌的無助與憎恨,她的面上雖然沒有呈現恐懼,聲音中卻泄露了她的惶恐。顯然的,時間並沒有為她的傷口帶來醫治。也許是她的坦白打開了我的口,我竟說出我甚少向同輩透露的兒時在教會被人冷落對待、躲在洗手間內的經歷,那一刻,我很記得我是如此安心的向她透露我的恐懼。雖同是被人冷待,我深知我受的苦和傷不及她的一半,她內心應該比我難受得多。誰不知,她卻成熟地說也許我們經歷不同程度的欺凌,但對我們的內心來說,我們所受的苦和傷都是一樣的刻骨。
同被主所愛
的確,作為被罪者的我們同樣地被兒時所受的罪惡而捆綁,傷口並沒有因時間而癒合。我,選擇了恐懼和逃避﹔而她,選擇了帶著仇恨和反抗。同是被罪者的我們,隨著時間一直被罪所拴住,沒有得到解放。那一刻,我便明白也許我跟她們擁有相異的經歷和內心,只要抱著開放和謙卑的心,儘管我不能確切的感受到她們的苦,但亦能認同和理解她們所受的。因為我和她們都是罪人,我們同樣得罪了神﹔因為我和她們都是被罪者,我們同樣被罪惡所侵犯。我們生命的路雖像處於兩個世界,在心靈上的缺乏卻是在同一世界的,我們都是同在的。同樣,因著主的救贖,成了蒙恩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