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使命故事【四】Esther Ng——自己信仰自己尋

校園使命故事【四】Esther Ng——自己信仰自己尋

文:《大專基督徒日報》特約編輯__慢瘦擂惇([email protected]


 

Esther說,她想了很久很久,還是不知道自己為甚麼如此熱愛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叫做 ICCF——Inter-College Christian Fellowship(註1

我用了好幾種旁敲側擊的方法,好像看見了某種因果關係。

但對於當事人來說,這種愛,是莫名奇妙的。

說到愛,我們怎能用腦袋解剖心靈呢?

我們只能聆聽她的故事。

 

 生於教會,有兩種責任。

「我叫Esther,吳允祈,應允祈禱的意思,所以簡單來講,我是一個『信二代』。」她的名字背後並沒有甚麼故事可講,只因姊姊的名字也有個「祈」字,家人就再想了這個名字,結果呢,Esther笑道:「全世界都知我係基督徒!」

生於教會,有兩種責任:「返學」和「返工」。Esther的「返學」就是從小在教會的主日學和主日崇拜中學習基督教的信仰知識;「返工」則是從小在教會裡擔任鋼琴伴奏,即教會裡叫作「司琴」的事奉角色。「以我這樣的成長背景,『事奉』好像是一門『必修科』一樣,放在生活的某一個time slot,每個禮拜都要完成這個Task,並且可能呢,忙到沒有『安息日』。」成為大學生後,除了教會之外,她還在大學和聯校群體中「事奉」。有一陣子,她從禮拜一至禮拜日都忙著「事奉」!

「忙到一個迷惘嘅狀態,我開始反思『事奉』究竟係乜嘢;同埋,因為咁樣忙住『事奉』,我有好多自細經已潛藏嘅信仰問題,都爆晒出嚟!」雖然從小返教會,Esther卻開始思考很多看來十分基本的問題,例如她會問:甚麼是上帝的愛?我知道上帝愛我,但我不明白為甚麼祂愛我?上帝是誰?祂是不是像某建制政黨那樣,下放小恩小惠,只是為了要我們去榮耀祂?

「我發現,自己喺理性同感性上好唔平衡。理性上我知道好多關於神嘅知識、知道神好好,但感性上卻好唔同步——喺教會咁多年,唉,聖經故事係聽得好熟喇,但係,到頭來我同神之間有關係嗎?當我要面對難關時,神同我嘅距離好似好遙遠,神同我嘅關係好似冇咁真實囉!」基督徒身份並不可能是世襲的,偏偏很多人喜歡講「嘩你父母都係基督徒、你自細返教會好幸福啊!」,很多人都信奉這種基督徒身份世襲主義(註2。就是這種外來的不合理期望,造成許許多多的「Sunday扮嘢王」。

 

入唔到U就係垃圾!

帶著這種落差,難關卻很真實。

中學時,她的學校奉行極權精英主義,從中一開始就給學生灌輸那種「入到U就係一切,入唔到U就係垃圾!」的意識形態。而她在學校裡雖然也擔任過領袖角色,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入到U,因為她是那種很愛玩、周身郁、很怕悶、嘴巴停不了的學生:「我呢種細路,在成長過程中總是會被人認為是曳啦、唔聽話啦、唔專心啦、坐唔定啦,周圍嘅人總係咁話我。」

考完DSE,她成績還好,但對於她的中學來說「只係垃圾」。其實她的成績已過了入八大U的底線,只是最想讀的科系不收她讀,不太想讀的科系卻給她offer,於是,她選擇走一條比較遠的路——先入IVE讀高級文憑課程。

「被垃圾」的那一年,是很不容易的一年,她同時要面對三個難關。

第一個難關,是做手術的困擾。她說,這是一個扁平足手術的下半部(上半部手術是她中三時的事),做完手術後,要重頭學過怎麼走路,要面對站不穩、無力、痛楚。從她被告之要做手術,到正式做完手術,經歷了一年的時間,也經歷了一年的不安,和上半部手術的心理陰影。

第二個難關,是入U的壓力。那一年,她藉IVE作為階梯,想透過Non-JUPAS的途徑入U,這代表著她在 IVE 取得的成績必須達到大學的指定要求,所以她要努力地「chur GPA」。這種「chur」,必須持續無間,但中途她的成績曾經滑落,令她承受更沈重的壓力。

第三個難關,是同路人的離去。那一年,她在教會參與了一個新團契的開荒工作,負起了團長的責任。可是這個新團契的開荒有很多新嘗試和很多適應,不適應的團友走了一個又一個,最後連她最熟的兩個同路人也離開了。她大受打擊。

她說,這三件事即使只出現其中一件,她也處理不了,可是三件事卻同時出現。最後她只能選擇專注應付學業,對於其他兩件事帶來的情緒則只能一直壓抑著、壓抑著、壓抑著。「到咗後期,我已經係返學上堂時無法專心,一係就瞓著咗,一係就呆咗、咩都聽唔入耳;返到屋企,就喺度呆坐、食飯、睇電視、呆吓呆吓、瞓覺、第二日又返學。我從未試過感到『自己唔係生活緊』,連生活都好勉強,營營役役,唔知自己做緊乜。」

她的人生,當時是一種破碎狀態。

她將自己被迫面對的一重又一重難關,告訴教會的導師和團友。可惜,有的導師只聽了兩句,就急著回應:「我知你講咩㗎喇」,然後對她說一堆道理,急著幫她「解決問題」;甚至有團友對她說:「允祈啊,你唔夠信心啊!」真的嗎?原來是這樣嗎?導師或許一片好心,但是,「導師自以為明白嘅,根本唔係我想講嘅重點⋯⋯我根本都未講完。」她苦笑。你有你的答案,我有我的問題,風馬牛不相及,點搞?

帶著那一種破碎的狀態,Esther收到了BU(香港浸會大學)的入學通知。


浸大團契生活

 

誰是我?大逆轉!

入BU這件事,Esther起初的反應是「你哋唔可以再話我係垃圾!」

但其實上帝為她預備的,並不是簡單地脫離「被垃圾」這個偽身份。每個人對自身身份的理解——無論是「垃圾」、「信二代」或是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充滿了誤解,只聽見別人說自己是誰,不清楚自己其實是誰,更不清楚造物主眼中的自己是誰。

「來到BU好神奇。因為NON-JUPAS,我遲咗入學,輾轉之下,我喺BU第一個參加嘅O’Camp,就係BU基督徒嘅O’Camp。」在這個迎新營裡,神讓她遇上了一群很照顧她的師兄師姐,他們又很願意分擔她當時那種破碎的狀態、為她祈禱,使她感到很被接納。O’Camp的一個晚上,有一個安靜祈禱的環節。當時,她安靜在神面前,有一個很深刻的感受,就是神與她同在、安慰她,接納她,然後她哭得雙眼通紅。「當時我嘅感受係:終於返番神家喇!捱咗咁耐,終於見到曙光!我見到上帝好愛我!」

Esther感到BU團契盛載著愛——上帝的愛、弟兄姊妹之間的愛——因為愛,使她的破碎慢慢得以癒合;因為愛,這些人接納的是她這個人,而不是接納某個「硬淨/有足夠信心/努力事奉/成績好入到U/不是垃圾」的人。說得再清楚一點呢,這些人信奉的是上帝,而不是信奉極權精英主義,也不是信奉基督徒身份世襲主義。

Esther的身份轉變,在過去這幾年逐漸發生。一方面,她的身份從「被學校排斥為能力不足的垃圾」轉變為「被造物主和主內團契接納的家人」;另一方面,她的身份從「被帶返教會的信二代」轉變為「自主尋找信仰的信一代」。

這種身份轉變,也是一種關係復原的過程——將一個人被極權精英主義所剝奪的人際關係重新復原,也將一個人被基督徒身份世襲主義所剝奪的神人關係重新建立。

 

 有信仰疑惑,並不可恥。

Esther很快就對BU團契有了歸屬感,並且很快就決定要在這個地方事奉——這種事奉脫離了「返工」、「做TASK」的框框,而是使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得到建立——所以她很自然地就在BU團契上莊,然後又在BU團契有份組成的ICCF上莊,透過這個平台服侍聯校基督徒群體。(註3)

大學的生態環境,本來就比中學的多元和廣闊,令許多人從中學六年以來身處的狹窄視野和思想框架中得以「放生」;至於ICCF這個大學之間跨院校、跨宗派的平台,也同樣令許多基督徒大學生跳出自己小小的圈子,理解不同宗派之間的差異,關注社會種種議題和困局,深度反思信仰和實踐信仰給人的挑戰。Esther說,她本來主要是抱著「很想了解大專基督徒的需要」這個期望來到ICCF,但結果卻超過她的所想所求:

「首先,喺聯校基督徒嘅交流中,最令我感動嘅係嗰份生命嘅接觸!呢個群體非常開闊,令大家接觸好多唔同嘅生命經歷,好多唔同嘅宗派信念,好多唔同嘅成長背景;大家經歷信仰嘅情況絕對各有故事,而唔係一致、統一嘅。咁就令我哋睇到信仰以好多唔同方式呈現!」

「即使大家嘅信仰經歷好唔同,背景或宗派好唔同,卻又無阻呢班人走埋一齊,一齊分享各自嘅思考、對唔同議題嘅睇法、對聖經嘅理解又或係神學上嘅立場。」

「有一次聯校週會嘅情景,令我印象深刻。當時我哋唱緊詩歌——係邊一首我唔記得,但內容講嘅係合而為一,而我身邊有第二間U嘅councillor(註4)拖住我隻手,我就再拖住另一邊第三間U嘅councillor隻手——嗰個情景係三間U嘅基督徒一齊拖住手。當時我嘅感受好清楚:呢條係ICCF要行嘅路,呢條係我哋要行嘅聯校嘅路。」

「然後呢班背景唔同嘅人,其中包括ICCF同BU團契嘅人,會一齊為社會問題而出聲、瞓街、行動,又會一齊合作、互補,盡全力去組織聯校嘅活動。我會形容呢班人係我嘅朋友、戰友、同伴,係一班同路人。」

這種事奉,如上文所言,使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得到建立。

「呢個群體,都有好多『信二代』嘅同路人,其實以往『信二代』嘅環境,會令我驚有信仰疑問,或者係有信仰疑問時就要當冇事發生。但係喺ICCF同BU團契,卻令我拆咗好多『信二代嘅框框』,令我可同人分享我嘅信仰疑問,令我感到喺信仰路上有迷惘、有疑惑、有問題,其實並唔係可恥嘅事!」事實上,「信二代」必須有一個自主尋問信仰的時空(或是還要加上突破「有信仰疑惑係可恥嘅事」這種無形枷鎖的勇氣),他們的信仰才會是自己的,而不是二手的。

「因為呢個群體,所以我明白咗:每一個信仰問題背後,有一個故事。每一個信仰問題,需要嘅唔一個簡單嘅答案,反而係喺尋找信仰過程中可以接納、包容、盛載、啟發唔同嘅生命嘅群體——呢個係ICCF同BU團契嘅珍貴之處!」

這片土地的珍貴之處,是透過每一個生命自主尋找信仰,神讓每一個生命與祂的關係逐漸復原。


ICCF Councilors

 

後記

聽完Esther的故事,不禁想起許多聖經——無論是舊約或新約——中的「信二代」。其中,不知為何,那位曾經被精英主義塑造的掃羅,那位曾經拼命努力「事奉」的掃羅,那位猶太教知識豐富的掃羅,浮現在腦海的中央。

當然,Esther和掃羅,不同之處大把。

但,相似之處,最重要的,是造物主尋找屬於祂的人。

曾經失聯,逐漸復原。

掃羅變身保羅,是名符其實的身份轉變。

因為這名符其實的身份轉變,這個人的人生使命也徹底改變了。

在這種理解下,「信二代」即使是一個事實,卻是一個絲毫不用介意的事實。

前面有更重要的事實,即將來臨。

人尋找名符其實的信仰;

造物主尋找屬於祂的人。

即係講緊你囉,你唔係唔知啩?

 


 


1:ICCF 香港專上學生福音團契,由十一間大專院校團契所組成,是「香港基督徒學生福音團契(FES)」之會員團契,目的是凝聚信徒、見證基督。同時,ICCF強調以聖經為基礎,提高大專信徒之批判思考及信仰反省的意識,更鼓勵大專信徒從各生活層面深化信仰內涵,裝備自己承擔天國使命及迎接挑戰;並本於效法基督、進入社群之信念,鼓勵專上學院信徒回應時代的需要,承擔使命,在社會中見證基督。ICCF之工作計劃由大專同學制訂,經議會(Council)商討後交由執行委員會(Core)推行;議會及執行委員會成員均由院校團契委派及推舉。詳見ICCF專頁:http://on.fb.me/1JqXLsW
2:嗱,即係咁,筆者相信呢個世界尚未有人用過呢個「基督徒身份世襲主義」嘅講法,因為呢個係筆者發明嘅術語,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或者呢個術語不能準確描述「信二代」嘅處境,又或者已經有一個更準確描述「信二代」處境嘅術語,咁,就要請大家多多指教喇!
3:從2015年9月到2016年8月,Esther在ICCF做了三個月的副主席和九個月的主席。落莊後,熱愛這個地方的她,仍投入聯校的群體和活動,包括ICCF六十周年的籌備工作。不過她強調:老鬼不干預現莊!
4:councillor指的是各大專院校團契委派至ICCF的議會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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